华林婷

随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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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朋友,你要知道鸭绿江有冰期。”我向他缓缓道来。他的录音笔开着放在一边,手里还拿着笔纸。他是到监狱来采访一个迟暮的作家。
      “我不喜欢宣扬政治,今天只谈生活。”谁不知道我是因为无政府主义倾向被关进来的呢?因为思想错误……思想罪。
      “它有冰期,但不会完全封冻,它不是大沙河。很薄一层冰,有时上面摊着雪。在温暖一些的时候它会化,你可以听到‘喀啦喀啦’的声音,那是薄冰碎裂……鸭绿江的歌唱。”我闭上眼睛,“你知道看到这场景的时候我与谁一道吗?……我的丈夫。我的丈夫,我,他的朋友,三个人。”我继续努力回忆,“当时我十五岁,在你们眼里看来是早恋。那不早了!……男孩子女孩子该是有‘想法’的时候了。偏偏你们围追堵截,偏偏你们把这绘为‘极恶’。可笑。”
      “当天月色很美……月亮离地球360199km,很近,月光很亮。——我手机里有掌上天文台,知道这个不足为奇。那一天是百年不遇的月全食,会出现红色月亮。我们沿着一号码头往上游方向走。走到最后没有路灯……那像世界尽头一样啊,您能想象吗?好像是世间的一切自己发出光亮,它们聚拢,聚拢,送到月亮去。真正的月白色轻纱铺在林木,长椅,栈道,江水与冰,还有孤岛上。有哔哔剥剥冰层开裂的声音,偶尔会有那样一大块完全脱离石阶舞向江心。来自天国的乐音。”
      “我丈夫与他的朋友谈的很杂。男孩子嘛,无外乎游戏……我能够听懂但懂得不完全,但也如饥似渴地听。要知道,我和他是地下党呀,在学校时候根本话都说不上一句。他的声音是我的渴望。这样说有些奇怪,但是很真实。您明白吧?”
      “我丈夫他……唉。我的生命之光,欲念之火,一切罪恶和美德的源头……缪斯女神的绝佳创造。他甚至——在我眼中——他承载着宙斯的嫉妒,和耶稣的恩泽。我无法承认,世间竟会有这样好的人……”我开始抽泣,叙述中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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