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林婷

大低谷

伊利亚第一人称,在大低谷时期苏醒。
首发名朋。
我还是表现不出来自己想要的感觉。


眼前的虚无慢慢变浅,像一块渐渐被抽去线的白布般透出事物本来的颜色。
我从冬眠中醒来,躺在病床上,左手背扎着细细的针管,与它连接的药袋快要滴完了。我伸手按铃试图叫护士来拔针,隔壁床的一个青年摇摇头,道:“医生护士都跑干净了,这吊瓶还是我给你扎的。”

我想开口问他为什么,但张了嘴说不出话来,原因大概是冬眠时间太长没有活动过声带吧,我不清楚。
“啊,说不出话是吧……不用着急,我刚醒的时候也这样,练习一会就好了。”他安慰我道。

窗帘都是关着的。我想开窗,屋里空气不好。于是我跌跌撞撞地下床,他忽然一惊,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些什么,眼里忽然现出悲伤的神色来。
他怎么了?我心疑。
拉开垂在窗前的蓝色帘子的一瞬间我就得到了答案。

我冬眠在列宁格勒,醒来也应该在列宁格勒的,但这是哪里?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准确来说,连街道也没有了,地面几乎被黄沙覆盖,狂风卷积着沙尘和奇怪的雾,天空好像被什么罩住了,模模糊糊的发闷。

“苏联这样算是好的……”他自顾自地讲,“气温还算受得了,十来度吧,再往南就完全是夏天了……但你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他一开始还很平静,后来就有些失控,一边指着挂历一边喊着,直喊得头顶的灯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挂历上写的很清楚——十二月。苏联的十二月,十度以上。
这“归功”于全球变暖吗?

“全是沙子是吧?……国家都快没粮了。我这两天都偷医院的葡萄糖喝,也差不多喝空了……外面据说开始吃人了,我不信。列宁格勒饿死的人不少,但当年也没吃多少人吧……噢,你知道二战的时候列宁格勒封锁过吗?……算了算了,都是远古的历史,不指望你知道。”他依旧絮絮不止,全是些悲观的、绝望的论调。但窗外的一切无一不印证他的话。我甩手关上窗帘坐回病床。

“您觉得我是什么时候来的?”
我努力操控我几十年没用过的声带,说出一句有些模糊的话来。
“你呀?公元人呗。”
“公元时代很长。您说的列宁格勒,我知道。我父亲就经历过……那难道是远古?”
“差不多吧。”他耸耸肩,“你醒了之后我就更没粮了……怎么办?”

没等我回话,他就举起两手作出一个投降的姿势道:“好吧好吧我说实话,医院里的冬眠者基本都被我解冻了,你是最后一个。我想让他们保护我。公元人好像比较可靠吧……但是前几个明显心理素质比我都差嘛,我就把他们赶出去了……可能都死了。你能不能……”

“我为什么要帮您呀?”我又好气又好笑,打断他道。
“我想活下去啊。”他睁大眼睛看着我。
“谁都想活下去。被您赶出去的冬眠者也想活下去。”
他沉默了片刻,道:“我自私……”
“我看出来了。”

“……我求求你了!我,我真的只是想活下去!我自私,我就是自私……谁对于生死会无私啊?……我有枪!”
他的情绪波动太大了。我想。这样怎么能活下去呢?
“没入团是吧?”
“团?……什么团?”
“共青团……不过这不重要。我们走吧,去找吃的……枪在哪儿?”我心里忽然有了计划。

他眼睛一下就放出了亮光,殷勤地扯起我的手带我去藏枪地点。

“就在这!”他拿起一杆枪,十分不专业地塞进我手里。是不认识的型号。
“不会用?”我问。
“不会啊。”
很好。我示意他出门,他便跟在我屁股后面。

现代人……进化了还是退化了?

出了大门漫天黄沙拍在身上脸上,几乎睁不开眼。等到风小一些的时候我转向他,我看着灰黄背景中这个手足无措的年轻人,他的眼睛里有浓郁的绝望,也有希望,也有看到救星的狂喜,总而都是满溢的情绪。
我呢?灰暗吧。他们说是公元人特有的麻木,这个形容我觉得很对。
人是自私的。他的话我也觉得很对。
当他看到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他的时候露出的那种神情也印证了这句话。人确实是自私的,比如我。

这是我苏醒后第一次杀人,但不会是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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