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林婷

梦中硅谷


      “那不是幼稚或者……单纯的经验不足,那是——在我看来——一种颓丧的浪漫主义。”
      我并不惮提起它,也不觉得这是桩什么“耻辱”的事。……是的,并非耻辱,那甚至就是文学中的西伯利亚:理想、自由、献身,像我所形容的浪漫。

      我从列宁格勒搬到诺科思柏科是在八月份,一个泛着丝丝凉意的季节。在列宁格勒这种感觉并不真切,但在乌拉尔以东的地方,这种凉意可算分外明显了。短袖外面也须套上件薄外套。
      当时的心情自然是激动而欢喜的。诺科思柏科,苏联硅谷!……抱歉,七十年代有“硅谷”这个词吗?我记不清了。总之它就是硅谷,一个科学城。
      我在那里度过了我中年时代黄金般的二十年,直至九一年冬天出了那档子事儿……哎,别提了!其实九零年的时候那里就快变成空城了,只有我们几个老家伙死守在这里。

      其实我何尝不想走呢?每次做实验的时候:“亚历山大,石墨烯呢?”
      “没有了!……要命啊,还得去列宁格勒买。”通常都是这样的回答。这就是它为什么失败:资源和生活条件都是大城市更好,为什么留在西伯利亚?留在这里受冻?这里比莫斯科和列宁格勒恶劣得多啊!……科研人才都慢慢迁移来,然后又慢慢流走了。

      我曾参与过3141的项目。事实上,所有数学物理方面的人才都或多或少参加过。我负责一些外围的计算。他们在地下的实验室工作,我权限不够,没有进入过。他们给我的模型……很像一种等离子体,也像放电装置,甚至还是个球?每次的模型都不同,但我隐约猜出来那是同一种东西。当时我们跟美国处处较劲,所以八成是一种武器。我的猜测只有这么多,国家机密我干涉不了呀!……

      3141真的投入很大。非常大。因为大量物资在那里消失容易引起怀疑,于是政府拨款建了一座鬼城——没有人住,只是为了掩盖地下基地。而且据说那地下还经常有“好像空气被撕裂”的“爆鸣声”。这来自当地的几个农户,他们的物理水平也只能形容成这样了,我反正是想不明白“空气被撕裂”是个什么样子。
      这样的形容,您想想,在美国看来还能是什么呢?核试验啊!……“整个地球上空都笼罩着核危机的阴霾”——孩子们的历史教材上这么写,我看到了。所以谈判的时候大抵也吃了不少亏。

      后来?别问后来了!那档子事儿完了之后,拨款就停了,我就流落街头了,懂吗?我拒绝加入俄罗斯联邦的科学院。我绝不加入。逃到乌克兰也是因为这个,快要死在白俄罗斯街头也是因为这个……科学家是最脆弱的一帮人了,他们没有拨款是活不下去的。在这一点上,我承认我的弱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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